2010/04/05

火星撞地球


  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,隔了漫天星火,從來不知道對岸的風景如何。我一直順從地球上的規矩生活,到底公平與否我也不清楚。一直以為這就是我的以後,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。

  可是⋯⋯

  可是有一天,火星忽然撞上了地球,把這裡的秩序都徹底顛覆了。從此,世界變成混沌了,前路被撞擊而來的塵埃掩蓋住,灰朦朦的看不見了。地球人都亂了。我在廢墟中走著走著,也失去方向了。然後,朦朧之間,我遇見你了。

  第一眼看到你,就知道你不是地球人。說來也奇怪,我們之間好像有一道磁場,把兩個本來不應該相遇的陌生人連在一起,就像是兩個隔了億萬公尺的星球都經不起這磁力的拉扯而撞上了。

  我從來不是一個好管閒事的人。遇上你以後,卻樂意花光力氣去了解眼前這個陌生的外星人。我們用盡了力氣去溝通,似懂非懂的,有點吃力卻教我興奮不已。火星人蹲在地上,抓著地球人的手,教地球人用指尖畫了幾個符號。雖然我不懂它們的涵義,但是在這微妙的碰觸裡頭,我忽然感覺到一份帶有刺激的安全感,就像在喝著混進了冰涼薄荷的熱湯。

  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,我這邊愛熱鬧,你那邊卻愛耍冷酷,地球人跟火星人,看來是不能共處的。然而,你卻能夠把我心底最深處藏著的小任性呼喚出來,去嘗試接受這種不可能。地球人發現,兩個人的相處,最重要的並非要找一個跟自己像在同一個倒模而來的人,而是要學會互相遷就。哪管對方跟自己沒有半分相似,也可以成為世間絕配。

  莫名其妙的相遇,把我這地球人軌道上的生活打破了。地球人發現,原來人生也可以變得不一樣的。這種不一樣會讓我過得更好,還是活得更辛苦呢?我知道這都是命中註定的,我管不了,也顧不了代價。放軟了心,隨你把我帶到沒有規矩、沒有街燈的地方,胡亂地踏著步,摸著黑,尋找著未知的小幸福。

  你那邊有氧氣嗎?可有水源嗎?你的出現,讓我把時間表都掏空了,一天二十小時只會花在幻想上,幻想有沒有搬到火星居住的可能。剩下的時間,我忙著到處探問哪裡有年中無休的太空船可借,還要收集地球的氧氣,準備帶到火星去。愛上你,我怕我無法呼吸。

  請別介意,我天生有點小害羞,每踏一步都要思前想後。不過,你就是能夠叫我橫了心,去相信火星撞地球不會是悲劇收場。有你在,我更堅定了。也許,火星文字我永遠看不懂;也許,你的周圍有小行星阻撓,但是只要擁有我倆獨有心電感應,就能夠打開火星上的每一道門,在漆黑的夜空裡,能夠一眼就把你認出來。

  雖然我們來自兩個不同的星球,屬於不同的軌道、過著不同的生活,但是我們都是繞著太陽而行走,我們都擁有同樣的信念。就算你終究要回到你的軌道,哪管隔得再遠,也分不開我們,因為我已經決定要隨你而走。就讓我成為踏足火星的第一人,為宇宙的歷史完成這個創舉,即使再過多少個春秋,每當有人提起火星與地球的故事時,還是會掀起絲絲的小感動。



2010/04/02

長不大的幸福


  電燈杵上刻著六歲的我,昔日那個小女孩,個子矮矮的,幾乎被四周淡黃的稻草蓋過,無法看見遠處的風光。聽說,外面的景色明媚,五光十色。可是,她沒有被外間的花言巧語哄騙,目光還是很專注、很集中,唯一所愛的只有手上的娃娃。在她眼裡,能在手上握住的就是一切。她曾經以為,這就是她的一輩子。

  也許,那時候的她根本不知道一輩子到底有多長。

  鄉土風光還是如畫,小女孩卻轉眼成了小女人。她重回舊地,倚著電燈杵,玩笑地說要再與小女孩比高,兩行刻度已早有偏差。任她伸盡雙手,也無法把她們連接起來。一切也變了。

  隨著每年爬上的那幾公分,她不再被稻草遮蓋視線,看到更遠更亮的風景。從前滿滿的幸福感,今天已漸漸褪色看不見。人怎麼會越大越任性?她說不清。她只知道,她早已不再留戀那個給擱下的娃娃,那個沒有隨她長大的娃娃。

  今天她所追求的,娃娃無法給她。我所追求的,你也無法給我。要是我沒有長高,要是我沒有動心,要是⋯⋯請不要責怪我,就當作是我任性吧,任性得不想承認,我早已變心了。

  就當作是我任性吧,小孩、大人都總愛耍賴一下。要是那一天,你不曾灰心鬆手,不曾讓我掙脫束膊的話,二十年前的小外套,今天我也許還能穿得下。要是那一天,你會跟隨我的步伐長高,或許我們還是可以很相襯。當年奢求你口中的一句愛我,足夠我度過乾旱的冬季。今天在雨季裡遊走,這難以啟齒的話已經不再重要,因為幸福並沒有隨我長大,還是活在屬於它的國度裡,安守本份地演繹一個娃娃。

  長不大的幸福在我眼裡變得渺小,像隨風飄散的羽毛,終有一天,消失不見。